玩物喪志

warning：au，苦瓜炒糖，類破鏡重圓。有10k字，有私設年齡差，有些微性/愛描寫請仔細審題並慎入。
bgm：Epink High-戀愛小說
cp：always圍巾

將手中針管的液體推進輸液中的靜脈裡。金碩珍垂著眼在心中默唸秒數，手術台上的患者眼神開始游離渙散，漸漸無神，最後沉沉睡去。他在外科劃下刀子時盯著監護儀觀察病人的生命體徵，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

金碩珍是麻醉科的住院醫師，S大醫學院畢業。

一張萬裡挑一的容顏配上一份稱職體面的工作，沒有不良嗜好，個性溫柔體貼好的不得了，但28歲的高齡到現在都沒帶過女朋友回家都快把他母親和從小看他到大的街坊鄰居們給操心壞了，一場場相親不停地安排，偏偏心硬的像石頭一樣的金碩珍就是不為所動。

每天醫院和住處兩點一線，熱心將他的生活完全奉獻給醫學。若不是他還上班金碩珍的母親都以為他要出家做和尚去了。

依舊是一場相親。金母早摸清了金碩珍的班表，在他的休息時間給他匆忙安排了場相親。金碩珍一直以來都孝順，況且他母親為了無謂的面子通常都將相親安排在極好的餐廳。他人生唯一的樂趣就是吃，為飽口腹之欲就算不喜歡也要去的。

金碩珍從來不和食物過不去。

一落座先是禮貌的打了聲招呼省略了不必要的自我介紹，在等待上菜時和對面漂亮的女孩相對無言，金碩珍的目光一直被鄰桌那個長得更漂亮的人給拉走。

金泰亨怎麼會在這？

低頭看了眼手機，金碩珍這才注意到他偉大的母親給他發了訊息。

『阿珍啊，你大學時在我們家借宿的那個金家泰亨回國啦，就在你醫院實習。你姨母託我請你多照顧他，我給他你相親的餐廳地址了，他會在那等你。多照顧人家啊！』

他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切著眼前的牛排，下刀的位置帶著他以前在外科跟刀時慣用的角度，能精準、確實的劃開皮膚肌理。

哦，果然知子莫若母。安排相親還順帶把你兒子的初戀對象給送回身邊來了。

別開玩笑了。

金碩珍無視金泰亨投過來熱烈的注視，將自己切好的牛排和對面的女孩交換。一派紳士的作風，看起來優雅又自然。

瞪他做什麼？
當初不要自己的不就是他金泰亨嗎。

他們就像兩塊磁鐵，互相吸引也互相排斥。

金泰亨剛到他家借宿時金碩珍其實是不喜歡這個弟弟的。他一來就將他家人對他這個忙內的所有關愛和注視全給分走了。金碩珍當然對這個即將到來的人相當牴觸，還對他母親發了一頓脾氣，吵著說家裡有陌生人他不習慣。

金碩珍從小就被寵慣了，長著一副又乖又溫柔的面孔，身上卻還殘留有一點那種從小被寵膩到大的驕矜氣息。見吵不過又無法阻止父母最後也只能默默接受了即將有個人要和他共用一間房。他畢竟是成熟的成年人，不和小屁孩過不去，等金泰亨真的入住他房裡後他也就將這個弟弟當作空氣，一直相安無事。

直到有天一向睡眠質量極好的人也不曉得為什麼偏偏那天失眠了。金碩珍拿了一本厚重的原文書到客廳打算挑夜燈讀書，但顯然有一個也不睡覺的人已經先他一步占據了客廳。桌子上凌亂擺放著各科書籍，金碩珍才想起金泰亨是應屆考試生啊。他隨意拎起一本細看，上面還有拼寫錯誤的筆記。金碩珍皺了皺鼻子良心發現替他改了，抬頭張望筆記的主人在哪。

只見金泰亨一個人坐在他們家陽台，沐浴著泛藍色的光芒，仰面閉起眼讓淡淡的月光灑在他臉上。

金碩珍先是感覺到美，隨後才感覺到孤獨。
濃重且憂傷的孤獨。

金碩珍想起他母親曾對他說過這個弟弟的身世，那時他正厭煩金母老對他說金泰亨，胡亂地回應根本一點都沒聽進去，仔細回憶也沒有半點印象。

反正肯定是有什麼不好的原因才要寄居他人籬下。

金碩珍不是什麼好人，也不喜歡多管閒事，更何況他對這個弟弟一點好感也沒有。嘆了口氣決定將客廳留給金泰亨，自己回房間去乖乖睡覺。

沒想到抬腳準備移動步伐時不小心踢到一本金泰亨胡亂擺放的書，像骨牌效應一樣一堆書山轟然倒塌。金碩珍慌忙抬眼，立刻看見金泰亨被他弄出的動靜引起注意，正轉過頭來盯著他看。

這下他也沒辦法裝沒事了。

金碩珍硬著頭皮走近金泰亨，靠在陽台的欄杆上懶洋洋地問：「在幹嘛？」

「你明明不是真心想知道的，為什麼要問。」

「是不想知道，但你可以跟我說。當然，幫不幫得上忙我就不知道了。」

金泰亨盯著眼前的人，他對這個不喜歡他並且很明確對他的到來表現出厭惡的哥哥沒什麼額外的感情。沒有喜也沒有惡，就是同居在一個房裡的陌生人。他對這個家的人除了感激也沒什麼多餘的情緒，畢竟沒有什麼是不可拋棄的。如同他的父母像踢皮球一樣將他扔給這家人。

「我被我父母拋棄了，你幫不了我。」

金泰亨冷漠的面容強裝著淡然，但金碩珍還是明顯看見了他眼底的脆弱，這個十八歲的男孩在月光下的臉孔是破碎的。

這個問題他的確是幫不上忙。

他心下頓時一軟，學著他的哥哥坐到他身旁一把將金泰亨的頭靠到自己肩上，輕輕地開口：「的確幫不上忙，但陪你哭還是可以的。」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要睡著時他才聽見金泰亨小聲的抽泣聲。他沒有去看，只是靜靜地陪著他，兩人共享了那個有著藍色月光，破碎的夜晚。最後金碩珍也不曉得睏極的他是怎麼回到他床上去的。

那天之後他們的關係好了許多，連他的母親都私底下來問過他怎麼突然轉性了。

金碩珍只是不好意思又敷衍的回她：「長大了嘛，反正他也不知道要待多久，不如好好相處。」

金碩珍沉浸在回憶的漩渦，腦中全是那個夜晚金泰亨對他吐露心聲時破碎的表情，連對面的女孩什麼時後走的都不知道，恍恍惚惚的。

前方早已經換了個人落座，染了一頭灰髮的金泰亨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好久不見，哥。」

金碩珍面無表情，將眼前本該美味多汁的牛排放入口中，味同嚼蠟。

放下刀叉，金碩珍煩躁的站起身，居高臨下的對噙著笑意看他的弟弟說：「既然回來了就走吧，我送你去醫院。在那別和我搭話了，我們應該不是那麼親近的關係。」

所有一切都要回到原處。就算他們之間所有的回憶他都記得又怎麼樣。

金泰亨跟在金碩珍身後，他走得很快，一點也不想等他。他的樣子還是和五年前一樣好看，但對他的態度已經回到了他初到金家時的冷漠。一副把他當空氣的樣子。金泰亨坐在副駕駛座上，車內空氣沉悶的就像是凝滯了一樣，金泰亨扁起嘴把車窗的玻璃降下，靠在車門上盯著窗外瞧。

沒什麼好委屈的，是他拋棄了金碩珍啊，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自己卻逃跑了。現在得到的所有一切都是他應得的。不止金碩珍這樣想，他也是。

「記得，除非必要不要和我搭話。」到醫院後金碩珍甩門下車，抱著手臂站在門邊等他，等他下車後鎖上門丟下一句話就揚長而去。

金碩珍很快就把金泰亨拋到腦後快速進入工作狀態，他麻醉科的工作需要精確的劑量和一顆極度清醒的腦子。

金泰亨是不會比那些病人重要的。他小聲催眠自己。

金泰亨大概也記著他的話，這一個月都沒來煩過他。兩人在同一間醫院，一個人忙著工作另一個人在外科實習，在金碩珍的授意下被外科的金南俊整得團團轉。

金泰亨是從美國名牌大學跳了一級畢業後回來S大實習的。他在美國的學歷實在太漂亮，在外科除了有名的天才金南俊沒人願意招呼他，他們麻醉科的主任也不曉得從哪曉得的消息，當金泰亨從外科輪科室到麻醉科時順手就將沒人要接的燙手山芋轉手塞給了金碩珍，還不許他喊燙。

看著無辜眨著眼看他的金泰亨，金碩珍臉都黑了，立刻追出去堅決自己不幹要換其他人。抗議了很久，最後主任才坦承和他說，你媽要你照顧他啊。

又是他媽，金碩珍當著金泰亨的面打電話回去和他媽媽抱怨，還胡亂數落了金泰亨一通，最後才勉強接下金泰亨。

他和他的好同事兼室友兼後輩商量，閔玧其那也有一個看上去聰明並且一副乖寶寶樣的好學生，乾脆將他們組成一個組別，兩人輪流使喚，金碩珍剛好能避開和金泰亨單獨相處。

平時使喚他的同事慣了，金碩珍在他面前一貫的沒大沒小，有事就大聲嚷著閔玧其的名字要他幫忙，所以他這個同事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他的後輩，兩人不說話丟過去一個眼神就曉得對方要什麼，很是親密的氛圍。

金泰亨撇了撇嘴，心裡一陣難受，冒著酸氣。那個人身邊以前的位置是他的。

金碩珍招呼了兩個小孩到他們的夜間值班室，隨意地說：「有些亂，你們隨意用，不要在裡面做些奇怪的事都是可以的，沒什麼禁忌。」

好寶寶朴智旻立刻點點頭，金碩珍也不理會默不作聲的金泰亨，回過頭做自己的事就當作他們都知道了。

那晚金碩珍值班，有個人忽然壓到他身上。

金碩珍勉強抬起眼皮子，瞇起眼，迷迷瞪瞪的。他睡在下層昏暗中也看不清是誰，踢了踢那個人，想著大概是閔玧其，那人也不是第一次這樣累到沒神智了。懶懶地推了推上面那人：「玧其，到上面去睡。」

金碩珍沒得到回應，環住他的手緊了緊，靠得更近了。他立刻聞到了將他壟罩在下方那人身上有些熟悉的味道，腦裡的睡意全沒了，一下子瞬間清醒過來。那人壓在他身上，手環住他的腰頭靠在他頸上，一個滿是佔有慾的姿勢。全是記憶中他瘋狂迷戀過的那人留給他的感覺。

「哥，下雨了。」

金碩珍用力的推了推他。下雨又怎麼樣？室內沒有雨，他也不需要金泰亨來為他擋住。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看的那個日本電影嗎？」

金泰亨抓住他用了很大的力氣，金碩珍值了一整天白班已經又睏又累不想再折騰，任由金泰亨緊抱住自己，不耐煩的回應：「記得。金泰亨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忘記我說的話了？」

那天是個下雨天，他們看的電影裡也是雨天，鼻間充斥著的都是雨水腥澀、潮濕的氣息。

他還記得那是平日的中午，他們為了躲雨進了一家電影院，選了一部金泰亨想看的動畫片。場內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嘻嘻哈哈的一邊笑鬧，一邊等著電影開場。

和想像中的不一樣，那是個悲傷的電影。有著和雨天相同陰沉憂鬱的氣質，小小的亭子裡容納了一段無疾而終的戀愛。

看著電影裡的男女主角之間隨著時間流逝，亭子裡的空氣漸漸流動起曖昧的氛圍，無處安放的喜歡，心跳加速。金碩珍和金泰亨的手也無自覺的交疊到一起，輕蹭對方指尖，摩挲著柔軟的掌心。沒想到後段情緒和劇情都失控了，悶悶地看到結局，還沒等片尾跑完金泰亨就突然站起身走出去了。

指尖還殘留著的溫度，心間像羽毛般柔軟、異樣且呼之欲出的情感被年紀稍長的那人給小心翼翼掩住，藏了起來。

「哥你知道那年我們其實沒看完那部電影嗎？片尾過後還有一段。」金泰亨壓在金碩珍身上將臉埋進他的頸間裡，那裡總是散發著好聞的香氣，暖暖的，他還能聽見金碩珍漸漸加速的心跳聲。「如果那時我們看完了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我後悔了，五年的時間無時無刻都在後悔，我好想你。」

金泰亨的眼框裡不停滑下後悔的淚水，像是室內的雨水，一顆一顆全砸在金碩珍的鎖骨上，燙得他不知所措。手不由自主環上金泰亨顫抖的身軀，無奈地想著過了五年這個弟弟帶給他的悸動依舊這麼磨人。

「哥要討厭我恨我都無所謂，你不要避開我，給我一個追回你的機會好不好？」

「……你說我們沒看到的結局是什麼？」

沒有正面給他一個回答，金碩珍累極了，不管是身理還是心理。他不準備為了一個金泰亨落得孤老終生，也不願意將就。過去了這麼多年他身邊也來來去去不少人但就是沒有遇見一個他真心想要的。

他對於金泰亨回到身邊是心動的，他不想騙自己，但要他就這麼原諒金泰亨是不可能的。

金泰亨正打算說什麼時突然有人推門進來了，他被門外刺眼的燈光晃得眼睛不舒服，眉頭一緊縮進金泰亨懷裡。

那人才進門就怪叫了一聲，隨後又關起門，金碩珍才意識到他們的姿勢相當曖昧。他趁金泰亨一時不備從他的懷裡掙脫出去，在金泰亨又來拉他時蓋住他的眼睛，輕輕地說：「明天還要值一天白班，你心疼心疼老人家行不行。」

翻譯成白話就是改天再說。

金碩珍沒有換床也沒讓他滾，金泰亨小心翼翼的靠近金碩珍試探的在他的額上印上一吻，手輕輕環上摟著他。哥哥沒有牴觸的反應也沒有反抗讓他欣喜若狂，兩人擠在小小的床上就這麼一起睡了一個晚上。

隔天醒來只剩下金泰亨一個人，身上被子被蓋得嚴嚴實實的，懷裡還殘留了一點金碩珍身上的香水味，讓他懶洋洋的瞇眼一笑。

*

金碩珍才一起來就被閔玧其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正不解時手機訊息就傳過來了。

『你昨晚在值班室裡幹了什麼？』

昨晚跟著工作狂值班的朴智旻一下刀聽到可以去睡時差點沒對閔玧其叩頭、千恩萬謝，哪知道他一推開值班室的門進去就看見裡頭其中一張床上有兩團黑影鬼鬼祟祟的不曉得在幹嘛，嚇得他立刻關門出去了。

不是說不能在值班室裡做奇怪的事嗎！

閔玧其對這個剛剛還一副要死的小孩又灰溜溜的跑回辦公室表示不解，朴智旻立刻乖乖將這件事和帶他的前輩報告了。

閔玧其對其他人的事沒什麼興趣，只是皺了皺眉，直到他看了一眼班表才上心了。那晚值班的可不就是金碩珍和他嗎。

『沒幹嘛只是那小孩誤會了。下個夜班幫你值，別給我桶出去了。』

閔玧其看到金碩珍四兩撥千金的回應撇了撇嘴。趁著晨會時科室裡的人全了，無聊的試探了一下。他故意賴在金碩珍身邊親密靠在他耳邊講話，環顧了科室一圈就看見對面那個從美國回來的小子緊緊盯著他們。他想起金泰亨剛到麻醉科時金碩珍奇怪的態度，作為無比了解金碩珍的室友兼同事他連仔細推敲都不用，一下就曉得他們麻醉科眾人呵護的那朵高嶺之花被誰給摘走了。

年下啊，金碩珍可真了不起。

金碩珍不動聲色的肘擊了身旁緊貼他的那人，要他離自己遠點。閔玧其那試探的態度可一點都不收斂，引得對面那小老虎看起來像是要吃了他一樣。

綿綿細雨從昨晚下到今天還不停歇，金碩珍煩躁的看了眼手機的天氣預報，這雨會下到下禮拜。

他一想到昨晚下在被子裡的雨心裡更是心煩意亂得不行。忍著閔玧其奇妙又詭異的視線和來自另外一人火熱的注視，金碩珍頂了其他同事的活逃避般的一直待在手術室裡，直到下班時才偷偷避開金泰亨跑了。

直到回到宿舍時才鬆了口氣，洗完澡後將自己摔在床上。昨晚他被金泰亨環抱住緊張的幾乎一宿都沒睡又接著上了一整天白班，睏得昏昏沉沉一下子就昏睡過去。

那是一個沒有質量的睡眠，一個晚上夢都沒有停過，像是回到金泰亨剛離開時。每天早上醒來時頰上的淚痕和黑眼圈都在他好看的臉上瘋狂刷著存在感。

隔天金碩珍帶了一對微微紅腫又滿是黑眼圈的核桃眼上工。

金泰亨看到他的眼睛欲言又止，終是什麼都沒有說，兩人相安無事的度過了平靜的幾天。他不主動提那晚的事金泰亨也不敢多問，金碩珍面對他時完全就是一副帶孩子般公事公辦的態度，對待他和對待朴智旻並沒有什麼不同。

而和帶小孩的態度不同，他對閔玧其和金碩珍無意間流露出的親密感到著急，後來更發現他們經常同進同出，知道他們倆還同住一間宿舍時完全按耐不住了，在第五天他們再度值夜班的晚上堵住了金碩珍。

「你不是答應我不避開我了嗎？」

「我沒有避開你啊，我們中午不是還一起吃飯？」金碩珍繞開他，走進辦公室裡將他的東西放下，坐在科室裡舒適的沙發上看著金泰亨。

「你那天說的電影我重看過了。」

「……我是看了那個才回來找你的。」金泰亨站著金碩珍坐著，明明是居高臨下的俯視角度，金泰亨卻覺得他像是小時候站在老師面前挨訓的小孩。

「回來找我又怎麼樣，我應該要感激涕零的接受你嗎？金泰亨你要不要看看你手機裡的時間，距離那天過去多久了。」

「你就是一直以來都只在乎自己，直到現在也沒有變。」

而金碩珍這個究極大傻瓜也一點都沒變，像個笨蛋一樣繼續為眼前這個人心動。

金泰亨就像是他的夢魘，這麼多年過去了和他一起的回憶在腦中依舊清晰。細微瑣碎到他能清楚地記得在藍色月光下的那天是個天氣還微涼的春天，他們第一次一起看電影那天是悶熱潮濕的夏天，而他離開時是首爾下著大雪，天寒地凍的冬日，獨留了他一人在床上。

窗外還下著雨，金碩珍拉著閔玧其在宿舍裡重看了那部他買來後一直都沒有打開的電影徹底崩潰哭到不行。

鼻間全是雨水的味道，不曉得是從沒關的窗戶裡漏進來的還是從他眼裡滑出來的，抑或是縈繞在記憶裡的氣味糾纏著他。

那部電影在他心裡一直以來都象徵著他們倆的關係，電影裡頭是一段相差十二歲的師生，在現實裡他和金泰亨是相差五歲的兩個男人。

金碩珍能明白金泰亨為什麼要離開他。同性之間無處安放的愛戀讓人痛苦，但更讓他痛苦的是他們直接跨越了單戀到戀愛的階段直接發生了關係，讓才十八歲的小孩一瞬間沒辦法接受。同性別還有年齡差。

所以金碩珍這麼多年雖然一想到金泰亨就難受，但從沒真怪過他。他也覺得那部電影就如同金泰亨和他這本寫不下去的戀愛小說一樣，是個被現實血淋淋撕扯的Bad Ending。沒想到他們沒看完的結局是男孩決定去找老師。

這樣他們這五年的空白成了什麼？

金碩珍委屈的掉下眼淚，還不如從沒看完那部電影。

金泰亨一見金碩珍說著說著突然掉下眼淚整個人都慌了，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的眼淚。聽金碩珍這樣說他心裡不好受，但總不會比這個被留下的人更難受了。他坐到金碩珍身旁，手環上他的肩，輕輕將他按到懷裡讓他貼在自己的心上，「可是我好喜歡你，從五年前就只喜歡你，這裡沒有再變過。你聽聽。」

金碩珍聽著金泰亨瘋狂跳動的心臟在長久的擁抱中漸緩，收不住的眼淚也跟著慢慢止住。最後平靜地抬起頭和金泰亨說：「我不會避開你，說要追回我的是你，最後要不要答應在我。」

金碩珍眼睛紅紅的，抬眼直望著他的樣子讓金泰亨想起過去，金碩珍第一次吻他時也是這樣長久的對望。

金泰亨不自覺的把唇貼上金碩珍通紅的眼睛，喃喃地道：「好，哥說什麼都好。」

就互相折磨吧。

金碩珍想，在他貼上自己眼睛時慣性的閉上眼，在金泰亨的吻漸漸移到唇上時也沒有避開。

被吻到暈呼呼時有人敲了門，金碩珍才一下子推開金泰亨對門外軟軟喊了聲：「請進。」

「珍哥，外科那台刀在找你了。」閔玧其沒有推門進來，清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金碩珍回他一聲知道了，之後複雜地抬眼看著金泰亨，「這個吻不代表什麼，以後不可以這樣了。走吧，今天你也要跟刀。」

為了能長時間維持工作狀態金碩珍總是習慣讓自己無比清醒，他是在腦子清晰到不能再清晰時接受了金泰亨的吻。金碩珍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王八蛋，居然這麼快就鬼迷心竅拿金泰亨來荼毒自己。

「哥還要繼續住在宿舍裡嗎？」金泰亨因為吻了金碩珍還飄飄然的，完全忘記了他原本要問的是他和閔玧其住一起的事。聽見閔玧其的聲音才想起，拉住了金碩珍的衣角悶悶地問。

不住宿舍要住哪？金碩珍沒搞清楚他要問什麼，奇怪的看著他，金泰亨一副自己欺負了他的樣子。直到走進手術室後才恍然大悟地問：「你也想搬進來宿舍裡嗎？」

才不是。金泰亨扁起嘴。

*

金泰亨照著金碩珍說的做，熱烈的追求他。久了才發現金碩珍身邊的追求者可不止他一個，情敵遍佈各科，還不分男女。

金泰亨在麻醉科的實習快到時間了，只剩下一個禮拜他又要輪到其他科了。他最近每天就跟在金碩珍屁股後面轉，耍賴的問他你要不要接受我啦？金碩珍總是秒回他不要。金泰亨也不氣餒，就對那個表情不自然的人露出一個傻兮兮的四方嘴，笑著和他說，好吧。那我明天再努力。

在閔玧其眼裡這兩個人就是傻子，只是金碩珍不願意承認罷了。

其中一個人像大型貓科賴在另外一個身上，而另外一個人嘴上說著煩但也不拒絕。

閔玧其對小屁孩看自己時總有敵意但礙著他是前輩也沒辦法做什麼，一副憋屈的樣子覺得有趣，一邊逗著玩兒，一邊在手術時和外科帶過金泰亨的金南俊分享八卦。

「謝謝各位前輩，我在麻醉科真的學到很多！」這句話對著帶他的金碩珍說，但金泰亨對每個人都好好鞠了躬，連被當作假想敵的閔玧其也收到了。

在金泰亨換到其他科時金碩珍身邊瞬間安靜了許多，才第一天金碩珍就不習慣了。在第三次對空氣叫金泰亨時蹙起眉，莫名煩躁了起來。

不能在麻醉科刷存在感正懊惱時金泰亨的宿舍申請正好通過了，他愉悅的拉著他的行李箱搬進金碩珍隔壁房，還剛好和朴智旻一間。今晚有麻醉科歡送實習生的聚餐，他把東西大致收拾整齊後便回到醫院找金碩珍，一打開辦公室的門正好聽見金碩珍在叫他名字。

「哥。」金泰亨開心坐到金碩珍身邊的地上，撒嬌般將他的頭靠在金碩珍的大腿磨蹭。科室裡只有他們，金碩珍不會拒絕他的親暱。

金碩珍因為金泰亨突然出現耳尖迅速發紅，含糊的敷衍：「嗯，我快弄完了，等我一下。」

那個晚上金碩珍無可避免的喝了酒，他其實不喜歡這種會影響中樞神經的飲料，但前輩遞過來的酒他不能拒絕，看著金泰亨開心的樣子也陪他喝了幾杯。

當金碩珍在化妝室看到將臉喝得一片通紅的自己，突然想起當初也是這樣。他在金泰亨考完試後的19歲生日陪開心的小孩喝了酒，在長久的對視之後憑藉著讓面頰發紅的醉意，金碩珍吻上了金泰亨的唇。之後的一切就失控了。

兩片貼在一起的唇輕輕的啃咬摩挲，早就沒有誰先主動的問題了。一切隨著身體本能、壓住對方像是回歸野性的動物。

他們的關係就止於那天。所以金碩珍一點也不喜歡喝酒。

皺了皺眉，回坐位坐下時金泰亨手暗暗環上他的腰，指尖在他的側腰上按壓、摩娑，充滿佔有慾與宣示主權的觸碰。金碩珍看著金泰亨因為自己難得的放縱而瞇起眼笑得一臉滿足的面孔，突然就覺得這樣藉著一丁點只能讓臉頰泛紅的醉意也挺好，他可以不必再去思考他和金泰亨之間該保有的界限。

金泰亨還像以前那個小孩，酒量極差。金碩珍和閔玧其一人搭著一邊合力把在路上對著他熱唱悲慘情歌的人送回宿舍裡。和閔玧其說了聲謝謝後金碩珍抱住金泰亨進了他那間房。

在朴智旻也要跟進去時閔玧其拉住了人，抽了抽嘴角，對著一臉不解的人說：「你今晚還是來我們這間睡吧，他們之間可能有點問題要解決。」

跌跌撞撞的進房，金碩珍抱住人想將金泰亨往床上扔，金泰亨卻突然反身將他壓倒在床上。在金泰亨身上的酒氣和他慣用的男香壟罩他之前金泰亨就低頭吻住了他。

差點被迷惑，金碩珍很快就在微醺的酒氣中清醒過來，用力推開金泰亨，「你是不是沒喝醉？我不是說不可以再這樣了嗎？」

「哥你好好聞身上都是我想念的味道，我忍不住嘛，我喜歡你，我愛你，已經過了12點是新的一天了，你今天能不能接受我？」金泰亨半醉半醒的胡言亂語，抱住金碩珍的腰撒嬌地搖晃，「你答應我吧，好不好嘛哥？」

「不要。」

金碩珍離他遠遠的，皺眉盯著他。胸口很悶，讓他一下一下捶打隨著金泰亨的醉話不停起伏和跳動的心臟，想要蓋過從那裡到指尖漸漸舒展開的酸麻和痛楚。

偏偏他不能麻醉自己。

他快要瘋了。

洩氣地嘆了一口氣，金碩珍用力咬上金泰亨的唇。

和五年前一樣，憑藉一股衝動和沖上腦的酒氣，金碩珍又主導了一切，將早在序幕時就完結的戀愛小說再度寫下續篇。

「我還沒原諒你，但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金碩珍把那個被他咬破唇還衝著他直傻笑的弟弟抱住，任由他的吻落在身上，在各處種下一點點的紅印。

慾望在金泰亨的挑逗和舌尖的追逐下被挑起，他想躲開金泰亨含著酒氣的吻又覺得那帶著絲絲甜意的親吻讓他想繼續沉淪下去。金碩珍覺得矛盾極了，手急急扯著金泰亨的上衣，在扒開他的襯衣時咬在他的鎖骨上，用了力的。

他想在金泰亨的身體上留下他的痕跡，但在嚐到血腥的鐵銹味時又心疼的忍不住湊上去細細舔吻。

金碩珍不曉得自己這個舉動讓他的處境又危險了幾分，身上那個人在被咬了一口後痛呼一聲，酒全醒了。

看著咬完他又乖乖舔拭他傷口的金碩珍，無辜地盯著他看的樣子看起來又乖又誘惑。讓金泰亨忍不住舔了舔乾燥的唇。

把人抵在身下細細的親吻，金碩珍的身體因為工作不常照到陽光，皮膚白皙又細膩，在指尖滑上去搓揉吮吻時變得粉粉嫩嫩的，好看極了。

金碩珍被他磨磨蹭蹭的前戲用光了耐心，忍不住開口：「別磨蹭了，快點。」

「好。」金泰亨露出一個陽光的燦笑，吻了一下金碩珍。

金泰亨依舊磨蹭得很，金碩珍在緩慢的擴張過程被磨到理智全失。被折磨得狠了，在進入時忍不住失聲哭了出來，抽抽噎噎的。緊密的貼合下五年的距離才像是小了一些，他死死抓著金泰亨的背，指尖全陷進肉裡，用力咬著他的肩忍住哭聲和呻吟。

血腥味和痛感才能讓他知道這是真實的。

金碩珍不要別的舒服姿勢，就要可以清楚看到金泰亨的前入。這讓他身體被對折，腿被金泰亨架在胸前，小腿肚抵著金泰亨削瘦的肩，身體和床的支撐僅剩背部那一小片的區域，其他地方皆掌握在金泰亨手裡，可憐兮兮的。

思緒和理智早隨著一下一下的撞擊飛到天邊，咬不住的嗓子斷斷續續地發出甜膩的呻吟。

他們居然在宿舍裡幹這種事，遲來的羞愧感聯合身體傳進腦內的快感都快將金碩珍給逼到崩潰了。

被動承受著金泰亨帶給他的一切，金碩珍瞇起眸子，空茫無神的眼在昂起頭時盯著窗外的天空，首爾的夜空沒有半顆星星。

金泰亨在美國時看到的天空也是和首爾一樣嗎？

他突然就很想問，但嘴裡只能吐出喘息和微弱的低吟。

金泰亨小心將哥哥放平了，一結束後金碩珍很快就昏昏沉沉快睡過去了，正瞇著眼犯懶。金泰亨親了一下他後直起身，正準備去浴室裡放水時被床上迷迷糊糊的人抓住了。金泰亨疑問的坐到他身邊，聽到金碩珍沙啞的問他：「……你要去哪？」

「幫你清乾淨，哥等我一下。」

「哦。我以為你又要丟下我逃跑了。」金碩珍移開眼，將拉住他的手放開。

這大概是金泰亨回國後金碩珍在他面前展現出來最脆弱的時候了。

金泰亨看著被自己折騰地狼狽至此的哥哥，他腦裡冒出強烈到無法忽視的自責和羞愧感。對不起之類等道歉的話他是不可能再和這個哥哥說的，那些多餘的話沒辦法彌補這麼多年來的空缺。他想就算金碩珍在這場抵死糾纏中後悔了，跟他說他只是需要一個床伴他也認了，只要能不再失去這個人，要他怎麼做都可以。

做完所有後續的清潔工作後他把床上背對著他的人擁住，金碩珍沒有反應像是睡著了，但金泰亨知道他沒有，他也知道金碩珍強撐著不睡的原因是什麼。

「我不會走的。」金泰亨說，手摩娑著金碩珍裸著的背，順著肌肉線條到腰間的凹陷，看著背上因為他的撫摸而泛起的小疙瘩，他湊近吻在了那上面。「我說了要把你追回來，所以我絕對不會走的，這是誓約。相信我，哥。」

「嗯。」

隔天金碩珍早早就起床了，像是想確認些什麼。他忍著腰間的酸軟起身抬頭張望，身邊早已空無一人。金泰亨不在他身邊的事實讓他低頭苦笑了一下，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正發著呆時聽見按密碼聲，金碩珍心不在焉地抬頭去看，金泰亨正提著一袋早餐朝自己走來，對著他露出一個四方嘴，邊進門邊問：「哥，你覺得我買這些和智旻還有玧其哥道歉夠嗎？」

「不夠。」

金碩珍忍住心裡流轉的情緒起伏，在弟弟坐上床沿時忍不住埋進他懷裡，偏偏還要嘴硬：「你手上那袋我要自己吃，你再去給他們買。」

金碩珍高冷的吃著夠他吃到晚餐的那一袋早餐，無視對面那位面無表情的同事。

而其他的同事則竊竊私語討論著他們科室裡著名的戀愛絕緣體脖子和頸上那明顯的痕跡是怎麼回事。閔玧其都聽見了想當然對面那位也聽見了，偏偏還厚臉皮的繼續裝樣子，讓他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金泰亨輪完麻醉科後去了急診，成天身上混著消毒水和一股不好聞的血腥味。明明累得半死，偏偏還每天努力不懈的天天來麻醉科找金碩珍吃午餐吃晚飯，偶爾還蹭麻醉科值班室的床。

「哥～今天要跟我在一起了嗎？」

「你臭死了，不要。」金碩珍皺著眉嫌棄，但也沒有推開弟弟黏過來要抱他的手。

你猜他會和他在一起嗎？
會，他會。
金碩珍這本戀愛小說的主人公從來就只有金泰亨一個。

end & tbc.

回想當初，我也一定在蹣跚起步尋找未來的道路，什麼時候我能走得更穩更遠了，就去見你吧。　——新海誠《言葉之庭》

寫在後面：上面那段話是文中兩人看的那部電影在片尾後的結局。

因為已經10k了但後面有還有一段劇情塞進來真的太多了…所以這篇還有預定一個番外，那篇之後兩人才會真正在一起。大概會在泰亨生日那天丟上來。如果沒有那這個結局就是end了(任性)

很早就寫好了設定和大綱直到聽了戀愛小說才終於定下心寫…這篇裡面很多劇情都和歌詞有關，可以去看看。然後這篇有很多我喜歡的借代和意象，電影啊，雨水之類，或是一個麻醉科醫生可以掌控別人的痛覺和知覺卻不能控制自己的～挺有趣。

碩珍生日快樂❤

171112 / 04:50am